【哈德】你是我的幽灵 一
Summary：德拉科死在了战后的第一天，但这不是重点。因为哈利发现，德拉科的灵魂总会在无人时候出现在霍格沃茨的盥洗室、黑湖、有求必应屋、以及斯莱特林的地窖徘徊，但是德拉科的灵魂却只有他能看见——或者说，活着的人里，只有哈利能看到德拉科，而德拉科则在不经意间把他忘却。
00.
XX年X月XX日
亲爱的 格兰杰，
这样称呼你似乎有点奇怪，但不能否认的是，这是我上学的时候留下的一点习惯。你知道的，我和罗恩——也就是和你的男友！我们两个都是典型的格兰芬多。即使在这些冒险里，我们被称赞说勇敢，被称赞说无懈可击，可你当然知道，实则在很多方面，我们都仍还需要依赖着你。你当时知道吗？或许吧，然而我却知道得很清楚，我知道在一些对着其他人便难以启齿的问题上，只有你，罗恩，当我们三个聚在一起的时候，才能真正地把问题解决。而在那时，我们三个常结伴违反校规，只因为我们是铁三角，不是吗？所以我想，我应该把我近期的困扰告诉你，或者说，我必须告诉你，敏，因为我并拿不准现在的我的倾诉是否还能保持在一个清晰的逻辑上，我很少有如此慌张的一面，尤其是在一切结束以后，我太少还会像以前那样惊慌失措了。
可唯独这次是一个例外，我相信你一定看到了他的讣告。在战后的第一天，和我针锋相对了数年的德拉科•马尔福突然离世，而我对于这则消息却难以表示出明确的情感。我是说，这很令人震惊不是吗？在新闻里，他被描述为食死徒之子，我们都知道这是事实，可问题偏偏就出在这里——因为我正打算出庭，为他的母亲作证词！
敏，不要惊慌，虽说我觉得你能猜到我会这么做，但是当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只是，是的，我内心中的正直告诉我理应这么做，哪怕对方是那个时常来找我们麻烦的马尔福的母亲，我也依旧保持我的决心，我想为他们作证。可是，在这个法庭还没有对任何人进行传唤，并且还没有人被审判的关节点，德拉科死了。
死在了去霍格沃茨的路上，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的母亲哭得将近崩溃。
然而对此，我却荒谬地冒出了一个念头，我想，敏，他会是自杀吗？
我认为他是的，即使我没有任何证据，可是我还是这样猜测了。梅林……抱歉我居然对一个逝者进行了无端的揣摩，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尤其的在意他的死讯。他怎么就这样死去了呢？想想之前的日子吧！在霍格沃茨，我们三个的感情愈是紧密，就愈能衬出马尔福那家伙的混蛋。譬如一年级，他嘲笑了罗恩的家庭；在二年级，又喊了你泥巴种；而在四年级，他甚至做了侮辱我的徽章，所以说，你大概也能明白的，敏。我以为像他这样不可一世，又混账得要死的家伙，就算世界末日了也不会做出什么会让自己受到伤害的事儿，可是现在他做了。……而之前也是。
他为食死徒这个名号被烙上了烙印，并且收敛起来了自己愚昧的天真，天知道他是怎么度过的六年级。
而说到这里，敏。希望你能看看我附在信后的东西，那里面刊登了一点让我不安的消息，甚至不亚于伏地魔的复活。
有人说，桃金娘在盥洗室大声嚷嚷着霍格沃茨又多了一个幽灵。可直到现在还没有哪一个霍格沃茨的学生目睹到他（或许是她？）总之，我希冀你能对这个消息多加重视。我是说，额，我觉得这个消息里隐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就像一年级的时候我们听到海格说起邓布利多的事儿一样，我认为我们有必要调查一下。毕竟战争好不容易才完全结束，你说对吗？而且，我觉得，我们三个真应该久违地出来聚一聚了。
就当庆祝世界回归和平，还有，纪念我们三个已经过去的，热烈的冒险。
我们以后都是大人了。
祝好，
哈利•詹姆•波特
女贞路4号街
01.
距离哈利把信传给赫敏已经过了数日了。但是赫敏那边却杳无音信，不如说，是长久地保持在一个沉默的状态里，但哈利并没有觉得奇怪，谁叫战争结束以后全部人都在废墟里忙着把自己的一切重组呢？哈利非常能够理解这种心情。可说实话，哈利作为少数的，在战争结束后却不能与自己的亲人拥抱的可怜人来说——他倍感遗憾，同时又为其他人感到巨大的欣喜，因为这让他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白费，他觉得，自己能作为救世主从而把世界从伏地魔的手里夺出来真的太好了，毕竟他从骨头开始就是一个拥有着善良，和正直之心的男孩，即使现在他应该被叫做青年。
但战争真的已经结束了。从他宣布伏地魔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以后——全部人开始兴奋地挥动双手，大声庆祝走出黑暗的时代的时候——他知道，从此哈利•波特就再不会再被呼唤为大难不死的男孩，而其他人也不会再遭遇黑魔法的诅咒，一切都在好转，一切都在欣欣向荣，可是，作为唯一的疑点，并且几星期以来都一直牢牢地扒在哈利的心头上的东西，却是几星期之前，从新闻中读到的德拉科•马尔福的讣告。
哈利不由得有点心烦意乱。
因为新闻上并没有提到任何有用的线索，甚至是在马尔福的家中，也没有留下一点的蛛丝马迹。哈利不由得想起几天前他写给赫敏的信，信中他大胆地推测，那个不可一世的德拉科说不定是死于自杀，然而思绪捋到这里，哈利才发现，他表现得过于急躁了。
为什么呢？
马尔福的末路究竟会是怎样，其实都与他毫不相干。然而又有什么在他的心底嗡嗡作响，发出振聋发聩的呼叫，且一度成为哈利失眠的理由？
为什么呢？
哈利突然想起一年级的时候，当海格正为小龙的降生而欣喜的时候，马尔福浅金色的头发就在窗边一闪而过，然后哈利便看到那个讨人厌的家伙颐指气使地闯了进来。他看到马尔福的脸在暗沉的暮色下显出一种无端的柔软，可没等哈利细想，马尔福就皱着眉毛，对着海格紧紧护在怀里的龙露出了一个似乎想到了什么坏主意的冷笑，于是哈利紧接着就听到马尔福以一种慢吞吞的、高傲气势说：哈，你们居然私自豢养着一条龙，我要告发你们！
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不用再说了，而哈利知道，他因此彻底痛恨上了马尔福，因为他的告发害得他们各自被扣了五十分，而海格的龙也被送走——但哈利没有想，为什么马尔福会追到这里？为什么他会出现在深夜，为什么不在斯莱特林的宿舍里乖乖地待着，而是紧追着哈利的脚步，鬼鬼祟祟地把自己藏着铁三角专注交谈的阴影里，这一切哈利都没有想过，他只知道，马尔福真的很讨厌，就像曾经他那个叫达力的表哥一样讨厌，他们都是被宠坏的小孩，都是娇气的小少爷，都是坏蛋，混账！可偏偏没有人告诉哈利，马尔福其实很怕黑，马尔福其实是忍着害怕跟了他们一路，然而哈利只知道，马尔福告发了我们与海格之间的秘密。所以马尔福是个无可置疑的混蛋！
然而为什么在战后，这个混蛋又会像一根刺，紧密地插进了他的心的缝隙里，并且拔也拔不掉？
哈利想，或许我该去霍格沃茨看看了。
02.
战后的霍格沃茨修复得很好，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所以，当哈利再一次踏上霍格沃茨的土地上，并下意识张望的时候——他发现，一切都没有变。不论是霍格沃茨的建筑，还是叽叽喳喳的新生，亦或者是来去匆匆的幽灵们，还是宿舍门前的胖夫人，总之这一切熟悉的，并带有一点陌生的东西都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战争只是黄粱一梦，而现在梦醒了，哈利却还只是一个会因为他差得稀烂的魔药课的成绩而脸色发白的小鬼头。但在哈利的内心深处，他又知道，其实霍格沃茨已经变了很多。就像他自己一样，一路走来，得到什么，又失去什么，最终变成了这样平稳的样子，但一切都是迫不得已的成长罢了。
谁叫他是那个被希冀着的救世主呢？
想到这里，哈利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因为他从来不觉得被迫担起这责任是无理取闹的事，相反，在这数年间，哈利一直为能够达到这一目标而拼尽全力，而最后的结果也告诉他没有白费力气——哈利看着一年级的小萝卜头们从他身旁飞奔而过，又立刻被训斥得停下脚步的时候，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善意的笑声。他想起他一年级的时候好像也有做过这样的事，只不过在他那个时候，训斥他的不是什么教授，而是那个下巴永远抬得比脑袋高的马尔福，哈利想：“马尔福总能逮到可以嘲讽我的机会。”
是的，是啊。好像整个学校除了马尔福就再也没有人会像紧盯着心爱的姑娘一样紧盯着哈利了，可以说，每当哈利巡视四周，他就总能看到马尔福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总能看到马尔福紧紧抿着嘴巴，咬着嘴唇，对哈利做出的所有行为进行细致的分析。
他永远在试图捉住哈利的马脚，不厌其烦，不胜其数，而这样的细致一直持续了太多年，直到伏地魔复活，直到马尔福被伏地魔交付了任务，直到——
哈利来到令人怀念的盥洗室门口。
哈利四处张望了下，发现桃金娘并不在这里。不过这并没有什么，毕竟没有人为幽灵制定规则说幽灵一定要一直待在自己的区域，没有人说因为幽灵是幽灵，是不可捉摸的幽灵，所以一定要贴合其他仍还活着的人，所以，直到今天我们都不能完全定义其存在的意义……于是，正思考着的，捏着自己下巴皱紧眉毛的哈利，就对着镜子中满脸写着无措的自己发出了一声干巴巴的笑声。只因为他觉得自己失败了，因为此行并没有让他得到任何线索，并且还隐秘地勾起了被他自己藏得很深很深的寂寞的丝线，……于是，当哈利站在盥洗室，哈利便又一次无法自拔地回忆起几年前的那个场景：他对马尔福用了神锋无影，而马尔福则湿漉漉地倒在了血泊里，并且以一种隐忍的呼吸声拔出了哈利后悔、慌张、和愧疚，哈利想，可能他这一辈子都没有那样纠结过。
“噢……是你，”桃金娘的声音忽然悠悠地从某一处空间里传出，“你是哈利•波特，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本来，我是想和你分享一个马桶，但是现在看来，看来我不能了。”桃金娘抱着自己的手臂从角落钻出，悠悠然地流向哈利身边，俏皮地对着哈利眨了眨眼：“不过还好，我现在有了其他可以共享一个空间的家伙，你猜猜那是谁？哈利？你一定知道他的！”
哈利不自觉退后了一步，然后咽了咽口中因太久没有讲话而积攒出来的唾沫，他说：“……是我想的那个人吗？桃金娘？”
桃金娘翻了个白眼，又一溜烟飞去天花板，“嘿，你干嘛和我打谜语！哈利！你明知道的，如果这间盥洗室出现新的幽灵，那么他一定是——”
但很快，桃金娘的声音碎了，碎成了一块又一块，因为有人，不，准确来说是幽灵，出现在了哈利的身后。很突然的，很猝不及防的，那个幽灵站在哈利的身后发出一声怒吼：“可我压根就不想出现在这个盥洗室！……你这个四处乱讲话的混账！”
哈利诧异地转身过去。然后，他看见，披满一身灰色的阴影的德拉科，正怒气冲冲地站在他身后。只不过这一次，德拉科没有将眼神全心全意地投给他，而是丢给了桃金娘。
他听到德拉科说：“我他妈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甚至还要和一个疯子待在一起……”
而就是在那一瞬间，缓过神来的哈利终于看清了德拉科的衣着打扮，也终于看清楚，他是以一个模糊的、朦胧的状态出现在这个盥洗室里。就好像一个幽灵。
03.
就好像一个幽灵。
德拉科的身上还穿着他六年级时常穿的衣服，白衬衫，西装裤，还有皮鞋。甚至脖颈处也可爱地绑了一个领结，像是要去参加一场舞会。然而哈利又哪里不知道，德拉科这件衬衫的每一处褶皱，都在那一次对决中被他自己记得清清楚楚。可正因为哈利知道，他才会在那刹那，在终于看清楚德拉科的衬衫的时候，露出一个被冲击到空白的表情。
他不明白为什么德拉科会以这副打扮出现在这里，更不明白为什么德拉科出现了，却没有对他抱以任何的关注。
德拉科正和桃金娘激烈地斗嘴。
也不知道桃金娘是哪里来的音量，她正歇斯底里地对着站在地面上，来回踱步的德拉科尖叫：“因为你上学的时候有一次在这里被打了个半死，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里！”
而德拉科嗤之以鼻：“你应该知道，造谣一个马尔福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我已经死了呀？”桃金娘在空中转了一圈，晃着她的脑袋，自以为已经得到了胜利，“我早就死了，还在这个盥洗室呆了几十年……在这个，又暗又脏的盥洗室！！”她掐着嗓子冲向了哈利，却被突然堵在哈利面前的德拉科吓了一跳，“噢，噢……不过以后就有你陪我了，德拉科……”
但德拉科又发出了一声冷笑，就如同哈利记忆中的那样，他就那样慢吞吞地，抱着自己胳膊，然后慢条斯理地说：“哈，”德拉科又昂起了他的脑袋，“谁会和你共享一个盥洗室？我可是要回斯莱特林的地窖的！”
桃金娘又晃起脑袋，用手指着哈利，“哈利！你怎么可以呆站在这里不动？”
于是哈利终于如大梦初醒一般，呼出了一口被他憋了有一会儿的空气。他眨眨眼，眼神一路从穿着苍白的衬衫的德拉科身上流过，最终锁定了仍在一个人碎碎念的桃金娘，“你知道的，”哈利紧了紧拳头，“……德拉科一直都是那样，但是他实质上并没有那么坏，所以……”桃金娘慢慢地替哈利说完结语，“让我原谅他，是不是？”
“可是我比你要理解他呀，哈利。”
“他六年级的时候可是经常来找我哭呢！”
“梅林，如果我真的经常找你哭诉，那我不如去死！”已经挪到了盥洗室出口的德拉科像是被戳到痛点一样扭头对着桃金娘大吼，“告诉你一个幽灵有什么用，我干嘛不告诉我爸爸！？”
桃金娘挑起一个诡异的笑容。
“因为你不信任所有人，德拉科。但是我是幽灵，我不会威胁到你的。”
…………………
………
…
哈利感觉自己被卷进了一场撕扯，但撕扯他的不是还在吵嘴的德拉科和桃金娘，而是小时候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他们都拉着哈利的灵魂的一角，固执而倔强地用力拖动哈利的灵魂，试图把此刻的哈利拖进自己的记忆。哈利听到小时候的自己说，我讨厌马尔福。哈利听到现在的自己说，可他帮助了我们，甚至，他已经不在了。
德拉科已经作为霍格沃茨的幽灵出现在了这个古老的城堡里，可不知道为什么，时至今日除了桃金娘却没有人发现他。德拉科好像徘徊在一个晦涩、寂寞的边角，那里没有人，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任何东西。
只有他自己的灵魂，呼啸着穿过了哈利矛盾而细微的记忆。
tbc.
